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。记忆中,家中唯一的大件就是父亲那辆二手的永久牌自行车。车子虽然破旧,但父亲却视如珍宝。每每走亲戚、串朋友,父亲便会骑上它,让我坐在车的横杆上,兴致勃勃地向目的地进发。
那时的马路都是沙子路,不仅坎坷不平,而且弯曲陡峭。骑一段路后,父亲“呼哧呼哧”的喘气声,便在我耳旁急促地响起来。这时,我便会对父亲说,我们下来歇会再走吧!而父亲却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摇头答道,不用,坚持一下就到了。遇上大热天,父亲会一边汗流浃背地蹬车,一边“嘘嘘”地吹着口哨。随着父亲的口哨声,一股股凉风徐徐吹来,让人好不惬意。那时,我对父亲充满了敬佩,认为他有呼风唤雨的本事。
坐父亲的自行车出行,是我童年记忆中最快乐的事情之一。
有一次,刚学会骑车的母亲,骑着父亲的自行车去粮站买米,回来的路上,迎面遇上一辆大货车,慌乱中,母亲把持不住如脱缰的野马似的自行车,连人带车摔倒在桥下。所幸人无大碍,但自行车的前轮钢圈却摔断了。父亲为此大发雷霆,母亲一声不吭,只委屈地默默流泪。当时,我觉得父亲有点小题大做,甚至不通人情。人没事就好,车坏了可以去修嘛,何必大动肝火。但现在想来,父亲当时是心疼那一笔不小的修车费用,家里经济本来就捉襟见肘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,现在陡然又出来这么一笔预料之外的开销,让他情何以堪!
小学三年级时,我也学会了骑自行车。与自行车一般高的我,坐不到座垫上去骑,只能把一条腿从自行车的三角架中伸过去,两腿斜跨在三角架之间骑。这种姿势骑车,虽然别扭,还特别累,但在那个交通工具极其匮乏的年代,能有自行车骑,是件很拉风的事情。所以,每当骑着父亲那辆浑身“哐当”作响,唯独铃铛不响的自行车在街上招摇过市时,依然招来许多艳羡的目光......
什么时候自己能有辆崭新的自行车,便成了我人生最初的一个魂牵梦绕的梦想。
后来,我去外地读高中。学校离家有40公里远,家里每月给我十元钱生活费,这钱既包括我在学校的伙食费,也包括我一个月回一次家搭乘班车的费用,当然还包括我没吃饱时偶尔去街上吃一碗一毛钱八宝粥的开销。一次,我不小心把乘车的钱弄丢了,便跟着一帮同样没钱买票的人在路边搭便车。许久,终于拦下了一辆路过的解放牌货车,车刚停稳,大家便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,由于我个儿小腿短,从车厢后面攀爬不上去,只能绕到车的后车轮处,踩着车轮往上爬,车一动,一不小心双脚踏空,整个人旋即从车上重重地摔了下来……
所幸,除屁股摔痛了以外,人倒是安然无恙。
此事被父母亲知道了,开始还责怪我为何不坐班车,而去冒险搭便车,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?当我把钱丢了的事告诉他们后,他们顿时不吭声了,只剩下满眼的心疼。
那时我就想,如果我有一辆自行车就好了。不过,这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,一时的意气用事和心血来潮的冲动而已。别说自己开不了要父母买自行车这个口,即便有自行车,几十公里的路途,大人们会放心让我骑行吗?
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参加了工作,这个梦想才得以实现。1982年,我农校毕业,分配在禾市公社工作,由于要经常下乡,自行车便成了每个干部必配的交通工具,当时我选购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。买回车的当天,我把本已油光锃亮的车子擦了又擦,看着那亮得晃眼的钢圈,崭新的橡胶轮胎,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座垫,以及黑黝黝泛着金属光泽的车架,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欢喜和感慨!从此以后,这辆自行车便一直伴随着我走南闯北,串村入户,伴随我走过无数条崎岖山路和乡间小道。直至1991年,我调入县城工作,这辆劳苦功高的自行车才得以停歇一下。
后来随着国家对道路建设方面投入的加大,交通状况得到极大改善。不仅国道省道县道条条道路平整宽敞、四通八达,就连原来泥泞不堪的乡村小道,如今都硬化成了水泥路。人们出行的工具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,由原来的自行车逐渐变换成了摩托车、小汽车。随着家里经济状况的逐渐好转,2014年,我家也添置了一辆小汽车。
有了汽车以后,出行办事便利了不少,不仅避免了风吹雨淋日晒,而且还不惧酷暑严寒。逢年过节一家老小下乡走亲戚,或节假日外出旅游,坐上小汽车,一路欢声笑语,其乐陶陶。
从自行车到小汽车,反映的是我小家数十年来在出行方面的一种变化,折射出的却是伟大祖国日新月异、旧貌换新颜的巨大缩影。
车轮飞转,岁月沧桑。车轮如年轮,驮着我们走过贫穷和荒凉,带着我们驶向更加美好的明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