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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和我的祖国”征文展示 | 泥土的味道·黄勇

2019-09-27 10:11  阅读:216 

泥土是什么味道?

同一个地方,同一片田地的泥土应该是同一种味道。然而,在江西省泰和县三都墟场附近的这个山头,在84岁高龄谢衍光的嗅觉中,眼前这片田地的泥土却有过多种不同的味道。

谢衍光懵懵懂懂的记得,自己小的时候,跟随着父母亲来到这个山头,向地主租下了一片荒地,砍了几根树枝搭了一个草棚,全家人挤在草棚安身,父母亲用锄头和铁锹日夜开垦,挖出了一片田地,向地主借牛,借犁,借种子,借口粮,春夏秋冬,年复一年,一家人衣不遮体,食不果腹,背负着交不完的粮、还不清的债。8岁那年冬天,家里的米缸没有半粒米,地主又不肯借一粒粮,一家人吃了几天野菜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充饥的,父母忍痛把3岁的弟弟卖给路过的商人,换了几担谷子才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。幼小的谢衍光耳濡目染了父母劳作的艰苦,经历着生活的辛酸,农忙时节,懂事的谢衍光会跟在父母亲身边,拎秧苗,拔稗草,捡禾穗,递茶送水。在田间地头,伴着父母亲劳累的身影、汗水湿透的衣衫和沉重的心情,谢衍光从黄色的泥土中,闻到的是一股苦涩的味道。

13岁那年,谢衍光在田里捉了半篓泥鳅拿到墟场去卖,看到一队背着土枪、扛着大刀的队伍走进一户地主家里开仓放粮,救济穷人,谢衍光听到大人说这是专门为穷苦农民打天下的队伍,回到家里,他向父亲提出要去参加队伍闹革命,父亲看他个子还没有枪高,不忍心放他出门。当天夜里,谢衍光偷偷地跑到墟场,缠着队伍上的人要求当兵,带队的看他态度很坚决,人又灵活,便留下他当了通信员。从此,谢衍光跟着队伍打土豪,分田地,与还乡团周旋于吉安的各县之间,配合南下的解放军解放了各县。吉安军分区成立后,个子不高却十分灵活、能使双枪的谢衍光被司令员看中,留在身边当了警卫员。谢衍光好学上进,练得一身好本领,尤其是骑马的功夫十分了得,他骑在狂奔的马上,双手持驳壳枪左右开弓,指哪打哪,枪枪命中,每次随司令员外出,谢衍光都会细心观察身边的人和物,始终保持高度的戒备,确保了首长的安全。

身在军营的谢衍光十分挂念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姐妹,虽然离家不到一百公里,但几年中难得回家和亲人团聚几天,只能依靠书信来传递问候,每次收到父亲的来信,总有一些好消息让谢衍光兴奋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:解除了和地主的租约,再也不用向地主交租粮了;家里分得了田地和农具,父母千辛万苦开垦出来的水田还有山上的土地归了自己家里种植;父亲进了农协会,和其他村的泥腿子一起参加了土改工作。信中短短数语,字里行间,谢衍光能感受到父亲那阵阵激动的心跳,能看到一家人欢欣的笑脸。一次外出执行任务途经家乡,司令员特地批准谢衍光回家看望父母,当谢衍光身着解放军军服、肩上斜挎两支驳壳枪、骑着白色高头大马在村道上往家里行走时,看热闹的人群足足跟了半里地远。进到家门,拜见了父母,谢衍光和兄弟姐妹抱成一团,尽情地享受着那份亲情的欢乐。在乡亲们极度羡慕的目光中,在那片田地旁,谢衍光体会到了农民翻身得解放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,看到了父母亲从未绽放过的笑容,看到了兄弟姐妹们的开心快乐,谢衍光闻到田间泥土的味道是那样清新,那样沁香,那样诱人。

正当谢衍光满怀激情立志军营建功立业时,在一次执行紧急任务中突遇险情受重伤,身体致残,被迫退出现役。谢衍光揣着军人残疾证书和政府的优抚证书,一拐一拐地回到了这个小山村,在历经几个月极度低落情绪的折磨后,谢衍光振作起来,正视自己命运的改变和面临的生活问题,他用挥舞了十几年枪支的双手,抬起了犁耙,举起了牛鞭;用训练场上响亮的声音,吆喝起了耕地的黄牛。尽管身体经常感到不适,有些重农活难以独自完成,但凭着一股军人的勇气和毅力,加上有政府的优抚,谢衍光很快完成了从军人到农民身份的转变,种田,结婚,生子,重复着父辈的生活模式,安心在这个山头、在这片田地里日夜劳作,繁衍生息。

上世纪60年代,农村成立人民公社,谢衍光家里的田地收归到生产队集中管理,生产队统一安排生产,各户按出工劳力记工分,身残的谢衍光算半个劳力,每天早出晚归只能记5个工分,赚几分钱,妻子又多病,那点工分和不多的抚恤金无法填饱两个大人和7个孩儿的肚子,生产队预支一年的口粮不到半年就吃光了,谢衍光央求队长先借一些谷子对付着,到年底一算账,不仅得不到一分钱,反而倒欠生产队大半年的口粮钱。“自己是军人出身,不能侵占社员的利益,不能占生产队的便宜。” 谢衍光始终记得自己曾经是一个军人,不能给军人丢脸。第二年,谢衍光在房屋周围开垦出一些菜地,轮番种上红薯、芋头、苞谷,告诉妻子煮饭时以红薯、芋头、苞谷为主,放少量的大米,教育孩子要省吃俭用,这样一来,日子倒也能够应付着过。一天,公社书记带着一群人来到谢衍光家的菜地,书记一声令下,那群人冲进菜地又拔又踩,绿油油的菜地顿时一片狼迹,谢衍光脸红脖子粗地找书记理论,书记黑着脸把谢衍光狠批了一顿,说谢衍光带头发展资本主义,玷污了军人的荣誉,要割去谢衍光这个资本主义的尾巴,并指示公社的民政员不准再给谢衍光发放抚恤金。

自己出生入死参加革命,致残了回到家乡,没有躺在床上向政府伸手要吃要喝,和社员一起参加劳动,空余时间搞点种植养家糊口,怎么就成了资本主义?怎能凭公社书记的一句话就停发抚恤金呢?谢衍光到县民政局找局长反映情况,局长也是和公社书记一个腔调,谢衍光气不打一处出,和局长闹翻了,抚恤金就更没了指望。在谢衍光的心里,那股怨气始终没有消去,他也觉得这不是一个退伍军人应有的所作所为,但自己头顶上压着“资本主义带头人”的帽子,面对公社和县里领导的异类目光,自己又能怎么样呢?谢衍光常常一个人坐在田埂上发呆,那段时间,不同的季节,不同的田间景象,谢衍光感觉吹到鼻子里泥土的味道是那么酸楚,那么难闻,那么揪心。

1978年,改革的春风吹拂着祖国大地,各种新鲜事情令谢衍光应接不暇:新上任的公社书记亲自上门来看望谢衍光,收归生产队管理的田地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,政府允许农民搞种植养殖,公社的民政员定期把抚恤金送上自己的家门。临近不惑之年的谢衍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活力四射的青春时代,他领着儿女在田间种水稻,在山上种果树,在果树下养猪养牛,养鸡养鸭,短短几年,田里稻穗金黄,山头花果飘香,鸡鸭成群,猪肥牛壮,成了远近闻名的种养大户。在谢衍光的带动下,周边的农民也改变单一的种田模式,发展多种经营,县委书记专门来到谢衍光的种养基地调研,称赞他是新型农民发展生产的领头雁,是勤劳致富的带头人。有一年春节,县民政局长来慰问谢衍光,看到谢衍光一家的住房很破旧,指示工作人员作好规划,要拨专款为谢衍光修建新的住房,谢衍光连声回绝,他请局长把政府的钱用到其他需要用钱有地方,表示自己有能力改善自己的生活。

每天早晨,谢衍光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房屋边的水田田埂上,嗅一嗅泥土的味道。随着年龄的增大,腿脚不灵活了,谢衍光会叫大儿子扶自己来到田地旁,阵阵山风吹在谢衍光布满皱纹的脸上,像不停地翻动着一本厚厚的书,讲述着一个一个的故事,80多年人生道路上的风霜雨雪,不断地在谢衍光的眼前晃动,人世间的酸甜苦辣,不停地在谢衍光的胸中翻滚。山风也轻轻地吹拂着谢衍光身旁那几栋新颖别致的小楼房,吹拂着那些结满果实的果树,吹拂着在空旷地上天真烂漫、活蹦乱跳的曾孙、曾孙女。谢衍光喜欢这山风,喜欢闻着山风送来的田间泥土的味道,曾经令谢衍光难受、厌恶、揪心、痛苦的味道已经一去再不复返。如今,谢衍光每天闻到泥土的味道是那样的芬芳,那样的甘甜,那样香,那样美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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