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口洲,地处泰和县城西南,距城区8公里,东临赣江,西靠梅乌,四面环水,风光秀丽,是闻名江南的庐陵文化“八大古村”之一。
据载,南宋建炎年间,礼部尚书欧阳德祖任满还乡后,从万安常溪顺赣江而下,发现此处风光旖旎,土地肥沃,便常住下来,在此繁衍生息,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。明清时期,蜀口欧阳氏族文风达到鼎盛,有登科进士21人,举人28人,贡生、征荐159人,拔贡2人,国学生38人。官居尚书、翰林院大学生、庶吉士、侍讲、左侍郎、左布政、副使、知府等190多人。
如此风流,随光阴荏冉,雨打风吹,但依稀能从欧阳氏宗祠——崇德堂中一睹当年辉煌。该宗祠建于明永乐九年(1411年),比北京故宫还早九年创建,用来纪念“肇基”的欧阳德祖,训诫后世崇文重德,以德立身。大门上方及祠内高悬“三世宪台”“父子进士”“兄弟尚书”“二十一进士”“朝天八龙”“五经科第”“宫保尚书”、“奕世翰林”、“鸣阳三凤”等牌匾,堂前印台上竖立着“探花碑”和“解元碑”。驻立堂中,透过斑驳的牌匾和碑石,似乎能感受到欧阳先贤们在明、清王朝加官进爵,持笏朝天阙的意气风发。
其实,自欧阳德祖“肇基”后的二百多年时间,欧阳氏族安居于这一江中小岛,打鱼为生,种茶为业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在明永乐二年(1404年),欧阳永高中进士,传送捷报的锣鼓和唢呐唤醒了礼部尚书后裔血液脉中《四书》《五经》的传承,激起了子子孙孙学而优则仕、治国平天下的豪迈气概。自此,蜀江的青年才俊,三更灯火五更鸡,勤学敏思,历冬经雪,舞文弄墨的洗笔、洗砚的水硬是把村中的一眼清澈的池塘变成了墨黑的墨钵塘。永乐年间欧阳哲兄弟3人、正德年间欧阳嵩兄弟8人高中进士,开启了蜀口欧阳氏族人文蔚起的盛况,谱写了欧阳氏族长久以来的无上荣光。
一门二十一进士,人丁分布十几个省市。用老一辈人的话讲,这是一个出丁、才、秀的地方,也寄托着中国宗族社会对后裔繁昌的最高期望。网上有名“理性”的风水发烧友利用天干地支,从形势、来龙和水口来探究蜀口繁盛的密秘。他认为:蜀口洲形势上象只飞在赣水上面的鸬鹚、游在水中的乌龟、逆水而上的行船;千里赣江、百里蜀水如八方来龙在蜀口交汇处结穴,到蜀口洲的岛上刚好形成龙抬头的格局;村中两口方塘的内堂水和赣、蜀的外堂水相得益彰。我不懂风水,也不敢枉言。但临江凭栏而立,看赣水和蜀水交汇滔滔流向遥远的天际,观江上渔者来来往往,沐清晨霞光万道,揽月夜粼粼星辉满江。我想,大自然钟神造化的长期蕴养,千年的蜀口一定是心怀诗意和远方。
“日望赣江千帆过,夜观蜀口万灯明”。这是明朝大学士解缙夜宿蜀口洲的印象。
今天的蜀口,没有栉次鳞比、风雅古旧的古村影像。民居多属江南近代的青砖灰瓦格局——飞檐翘角、雕梁画栋,错落有致,杂而不乱。现代的小洋楼随处可见,造型别致,颜色亮丽。崇德堂、复亨堂、保合堂等一批留存五、六百年的老祠堂持重静立。幽深小巷中,还有一些只剩四面矮墙围成的废墟,墙脚布满璀璨的青苔,内中长满杂草、灌木,遗落了不少残砖断瓦。村中巷道纵横交错。有青石板铺成的,板面印着或深或浅的凹坑;有鹅卵石垒就的,平整光滑,修楫完善;还有水泥浇铸的,把巷与巷、路和路连接起来。穿梭在小巷中,古代、近代、现代、当代交替变换。
整个村落,最多的是樟树,树冠高大,撒开成伞,分布在每条乡道的两侧,耸立在村庄的中心。其间夹杂着古柏、紫荆、桂花树,树龄在400年以上的有500余棵。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院落栽种柚子树、桔子树及许多叫不出名的景观花卉。每户民居自成格局,你谦我让中和谐共处。村庄周围,是平坦开阔、收拾平整的菜园、茶园、板粟园。古树的厚重,为蜀口防风固沙,也给蜀口带来勃勃的生机。婆娑的树影,跟随季节飘来的花香,绿得恣意坦荡的青菜、茶树、野草、荒藤,让蜀口这一江中绿洲如画一样绢美。
闲暇时,或拖家带口,或呼朋唤友,或独自一人恣意徜徉。故作高雅时寻访遗迹仰慕古风,感受一段时光的地老天荒,幂想一会生命的婉转轮回;散淡时,漫步田间小道,看一树花飞花落,或在金沙滩的江边打几个水漂。春天,一睹满洲的烟雨空濛,赏万亩金黄的油菜花;夏天,享一树的清凉,听青蛙荷塘对唱;秋天,闻一树桂花香,看满树瓜果黄。冬天,抚一树寒霜,念一江苍茫。
好喜欢张爱玲说的一句话:时间就是一个无涯荒野。在这个无涯荒野里,我们遇见、不见、再见。想来,千年的蜀口在时光的风吹雨打中,早已修炼成为一位步入化劲的得道的高人,把深沉、文明、荣耀、传承深深地融入进了这片土地的阖阎巷闾、山山水水、草草木木中。
作者:夏经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