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间百年的江边小亭,它屹立在赣江中游南岸的河畔,与沿溪古圩隔江相望。这间小亭是为候渡的人们遮风挡雨避日晒的。凡南来北往的商贾、旅客在此候渡时,多在小亭内外攀谈、聊天,互相传递着各种新闻,乡间轶事。
流火八月,这天我与同村平章叔去沿溪圩办事,想赶头趟过渡。来到河边,不料更有早行人,船已开出,只能等下趟船了。我正好趁此空闲,驻足亭前,欣赏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。
啊!自古都说:“走遍天下路,难去沿溪渡,两边要坐船,中间要走路。”河中间那宽阔的沙洲不见了。现在轮渡可从小亭前直驶对岸,大大地缩短了时间,方便了群众。逆江远眺:巍巍宝塔,狗子脑下“京九”铁路大桥旁又神话般地架起一座“昌赣”高铁大桥;顺江东望:不远处的“大广”高速大桥跨江而过。祖国建设真是日新月异!
河面宽阔,平静如镜,似乎感觉不到河水流动。在这里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涛声依旧,也看不见那滚滚浪花。江风习习、朝霞朵朵、远山如黛,赣水共长天一色。江山如此多娇!我真想放歌一曲,又想吟诗一首以抒胸中的赞美之情。
我心怀喜悦地走进小亭,这时来了几个赶集的,有卖蛋的老妇,有挑着新花生的壮汉,还有卖鱼的渔翁,后面又来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,他们拖着拉杆箱,像是赶去工厂上班。
平章叔见我一脸喜色,问道:“你看到了什么如此高兴?”我说:“看到了上下三座跨江大桥,看到了河面宽、河水蓝,河中沙洲不见影。”挑花生的壮汉插嘴说:“沙洲当然看不见了,石虎塘水利工程建成后,把水位提高了十多米,这不,河面也宽了。石虎塘工程还在沿河两岸的低处修筑了防洪大堤,内辟排涝沟,所以这些年来,没闹过洪灾,生产年年丰收。”渔翁接过话茬说:“以前河里到处是垃圾,河水也不敢喝,现在实行了河长负责制,又有政府监管,工厂的废水不乱排了,垃圾也不乱倾了,所以河水这么清净,看着都叫人舒服。”
人们正在热聊中,突然那年轻人朝他的女人大声说:“看!狼来了”,我顿时悚然,怎么会“狼来了?”随着“吱”的一声摩托刹车响,外面车上下来一个穿白衬衣的中年帅哥,他身后是个丰腴的女人,项上系着一条粗大的金链,很是晃眼,看来是他的妻子。中年人朝那个叫“狼来了”的年轻人白了一眼后说:“你不也“雅戈尔”吗?嚷什么嚷!”这时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说“狼来了”是这中年人穿了件“七匹狼”衬衣,那可是几百元一件的名牌衬衣呀!其实那年轻人的“雅戈尔”也是名牌,价格都不菲。现在的年轻人穿名牌,用名牌,已不是新鲜事了。
这时,平章叔在我耳边说:“你不认识这两个人吗?他们都是邻村人,据说在同一个厂,这个中年人就是 ‘黑牛牯’的孙呀!”“哦……我记起来了,当年集体生产时,我们还是一个生产队呢!”我回答着。平章叔又说:“他这个孙子,在前些年独闯深圳打拼,由于头脑活络,人又诚恳实干,很快就挣到了第一桶金。后来他在家做了幢三层楼房,买了摩托,不久又买回小车,现正在工业园区的一个厂里当总管……”哦,“黑牛牯”还有这么个争气的孙子,我不由朝他投去了钦佩的眼光。
记得“黑牛牯”是因为他总是穿一身黑衣裤,说是省得花钱买肥皂洗;二是干起活来,像牛那样任劳任怨。所以人们才送他这个雅号。久而久之,远近的人都这么叫他了。其实“黑牛牯”还有件当时人人皆知的笑谈,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物资奇缺,有一次上级配给我队一双上海产四十码的回力牌雨鞋,因要的人多,只好抓阄而定,说来也巧“黑牛牯”随手抓中。“黑牛牯”把鞋买回后,锁在楼上的端箱子里,从不舍得穿。这年腊月,他嫁出的女要娶儿媳,他这当外公的必去。因是雨天,他老伴劝他穿新雨鞋,可“黑牛牯”就是不肯。无奈下他老伴揪住他耳朵说:“我不跟你过了!”“黑牛牯”这才勉强穿上。进了女儿家门,这双油黑发亮的新雨鞋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,人们羡慕极了,问这问那,弄得“黑牛牯”应接不暇。以致后来在席间,来宾向他敬酒时,他竟伸出四个手指头说:“是四十码。”搞得敬酒人哭笑不得。我沉思在往事的回忆中,被平章叔的话打断了:“你知道吗?‘黑牛牯’临死时还是住在这低矮的破房子里,嘴里还叨念着要爱惜这双他仅穿过一次的雨鞋。”我回答说:“自我参加工作后,他家后来的情况就不清楚了,不过‘黑牛牯’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改革开放会给农民们带来好光景,他的孙子在村里会率先过上小康生活……”
这时又来了几个赶集的,他们挑着各色时令农产品,个个满头大汗。我不解地问:“为何不去永昌圩?既可自驾车,也可坐班车;去沿溪只能徒步,还要过渡。”又是壮汉对着我摇摇头说:“这道理谁不懂?你想想永昌圩那里有几个厂?而沿溪圩后面是工业园区,工厂多,工人多,农产品就好销了。”壮汉一语惊醒梦中人,我心悦诚服地点头说“有道理,有道理!”
原来在改革开放后,政府就把沿溪古圩搬迁至今日的新圩,这里交通便利,有较好的区位优势。原先新圩后面那广袤的荒野都建成了工业园区,西连文田,北接火车站的大后方。工业园区的建成,不仅为泰和的经济发展插上了腾飞的翅膀,也给当地人民提供了就业的机会,还给沿溪新圩带来了勃勃商机。
轮渡来了,泊岸后,船上下来一群衣着整洁的旅客,他们谈笑风生,看来是去金滩古林游玩的。如今的人们不再满足于温饱则安的生活,而要追求精神享受。所以紧邻赣江的金滩古林,这个原始的天然大氧吧,自然成了人们出游的首选。
人们有序地上了船,马达响起,轮渡劈波卷浪直驶对岸,我的心里却难抑平静。“发展是个硬道理”这句掷地有声的名言,使我倍觉亲切,倍受启迪。改革开放又四十年了,人们有目共睹,举国上下,各个领域,各条战线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。国家繁荣富强,面貌日新月异;人民安居乐业,幸福指数不断上升……
改革开放大旗正高高举起,将永远飘扬在前进的路上。
作者:刘克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