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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和县城这条巷子曾出过状元,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……

2019-05-13 17:19  阅读:5448 

从县城往西到中医院这条老街,是整个泰和县城最繁华的地段,即便是傍晚时分经过这里,也还是显得有些拥挤。穿过大菜市场,白天的喧嚣已经消退了不少,没有那么嘈杂的市井声,不过,开小吃店、卖糕点、糖果、蜜饯、炒货的店铺也还是很有人气,店家边炒菜边做着生意,两不耽误。许久没往这里过,时间又充裕,我东瞧瞧西望望,挤挤又让让,一条不长的街居然走了半个钟头。出了闹市,再往中医院大门一过,一拐,就到了曾家巷。有巷就有名,泰和县城的小巷以姓氏命名的不少,胡家巷和曾家巷算是比较有名气的。曾家巷,听听巷名,自然和曾氏有着莫大的关联,以至于巷取姓氏 。一查县志,宋代鼎鼎有名的“农学专家”曾安止和明朝永乐十九年状元曾鹤龄都与曾家巷有极深的渊源,而曾鹤龄就是曾安止的后裔,家居西门曾家巷状元坊。其实,我家就在老街上,母亲在曾家巷附近的机引厂上过班。以前,我来来回回往曾家巷走过,除了棉织厂里传来轰隆隆的织机声,实在是没有听说,也没有见过牌坊一类的古建筑。现在知道地名里有个状元坊,总觉得应该有座牌坊,或者就该有一座祠堂,而不是现在就一条简陋的巷子。或许,我每次走过,总是行色匆匆,一点也没有记住它曾经的模样,现在知道了它的来历,却面目全非了吧。不过,它的前世今生恐怕离不开两个人,一个是宋熙宁六年进士,曾任彭泽县令,因目疾辞官归隐,一心研究农学,撰写农学专著《禾谱》的曾安止。另一个就是明永乐十九年(1421年)状元曾鹤龄。 曾鹤龄(1383—1441年) 字延年,一字延之,号松臞、一号臞叟,永乐十九年(1421)状元。历任修撰、侍读、侍讲学士。史载曾鹤龄状元及第后,西门外大街曾家巷为他建状元坊,地名遂改为曾家巷状元坊。今天,映入我眼屏的曾家巷,房挨房铺连铺,狭促、拥挤、平常。我该从哪里去寻找状元遗迹,探访曾鹤龄一生的践履芳躅呢?炊烟缭乱,风中传来饭菜香,以及孩童的欢声嚷叫,无时无刻不提醒我时过境迁、今非昔比。好在西门村委会曾主任正是曾家巷人,曾鹤龄的后人。我问他曾家巷有没有与曾鹤龄有关的牌坊或祠堂。他说,曾家巷本来是有一座状元牌坊的,可惜在抗战时期,国民党省政府迁到泰和,状元牌坊在路上,因影响行军速度,被拆毁了。解放后,曾家巷一直靠近县城的中心,早些年建菜市场拆了曾家不少老房子,后来又建中医院,棉织厂,再后来又搞房地产开发,还能留下老房子?是啊,历经一千多年的岁月洗礼,还能见到什么了。

见我心生不甘,曾主任带着我去巷子里转来转去。不去转时,以为曾家巷不过是条小巷道,弯弯曲曲转了一圈,才发现巷与巷直角相连,老墙缝里野草迎风而舞,地面暗渠由长条青石板铺就,有的地面用鹅卵石拼成,仔细辨别图案,依稀有钱币、花朵的模样,至今精美。也有一两栋老房子,歪歪斜斜,满是沧桑,在一面危墙上我见到了“达尊坊”三个大大的木炭字,再过去一点,看见“文溪”两个字,我如获至宝,大为欣喜。说明文溪村、坳街村、梁家、曾家村都在一条街上,泰和人俗称的澄江曾家巷其实是由几条巷道相连贯通的。来之前,我翻了那么多的史志,做足了功课,结论就是曾鹤龄所在的明朝,泰和县出了三个状元,第一个是泰和东门的陈循,六年后是西门的曾鹤龄,50多年后是曾彦,其中曾彦是曾鹤龄的从侄。曾鹤龄中魁时的主考官是泰和东门的杨士奇,陈循的主考官是泰和西门梁家的梁潜,曾鹤龄去世后,英宗命时任礼部侍郎的王直往祭,王直就是西门坳街村达尊坊人(坳街村因明代有多人进士及第、22人入仕,且在永乐间建有为吏部尚书王直而立的牌坊而易名达尊坊。)杨士奇、王直他们与曾鹤龄同朝为官,其中杨士奇,陈循,王直都入内阁为辅臣。在同一个朝代,密集出现从同县同村,甚至同一条街上,通过科举而成为同僚,这确实令人惊讶。看来,曾家巷里有故事哦。

据泰和县志记载,陈循高中状元时,杨士奇曾赋诗云:“龙洲过县千年谶,黄甲初登第一名,此累累题榜首,东城迎喜过西城。”后十余年间,西城曾鹤龄,典史曹鼐果然相继状元及第。成化戊戌(公元1478年)廷试赐进士及第三人,二出泰和,第三名(探花)为曾鹤龄之孙曾追,状元(第一名)则是曾鹤龄之从侄曾彦。国子祭酒罗璟旌送状元归第时说:“江右贤科十回虎榜魁天下,西昌文运三应龙洲过县前,都人荣之。”泰和在明朝的那些官员里,杨士奇是个传奇人物。作为曾鹤龄的主考官,杨士奇赏识朴实之作,看了曾鹤龄他的卷子后十分高兴,就取在前列,而后通过殿试而大魁天下。杨士奇布衣入相历五朝,在内阁为辅臣四十余年。从朱棣做到朱棣的儿,朱棣的孙,比解缙成功得多,但吊诡的是,同朝入阁,偏偏解缙名气大,杨士奇鲜有人知。但杨士奇的成功更传奇,更具草根性。解缙情商低,被人陷害致死,而杨士奇恰好相反,情商高得不得了,每次祸事来临,都能逢凶化吉,且首辅当了二十一年。他与杨荣、杨溥同辅政,并称“三杨”。陈循(1385—1464),字德遵,正统十四年八月至天顺元年正月(1449年-1457年)任当朝首辅。 王直,永乐二年(1404年)进士。正统三年(1438年),修《宣宗实录》成,升礼部侍郎。正统八年(1443年)升任吏部尚书。这些泰和人都有着相似的奋斗经历,从小家贫却聪颖好学,大魁天下之前,为生计奔波却不曾放弃学业,而后通过科举(杨士奇除外)进入朝廷,一步一步成长为国之柱石。他们在明王朝的朝廷里演绎了多少帝王将相的故事?成就了多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家国情怀?历史深处的时光幽邃地泄在曾家巷,引领着我踏着时间的阶石,一级一级向上走。历史风云变幻诡异,命运往往会出现拐角,也是在这个王朝里,梁潜问斩,陈循被流放,杨士奇晚年溺子,王直全身而退,而曾鹤龄却始终没有卷入权力的旋涡。他以学问见长,倒是留下“偶然得状元”之故事,算是一段佳话:明永乐辛丑会试,曾鹤龄与浙江数举子同舟而行。途中,这些年少轻狂的举子,一路高谈阔论,趾高气扬。唯曾鹤龄年纪偏大,独坐一隅,默不作声。然而,他的缄默却被众举子视为无能。有人便以各种难题问之,曾鹤龄均逊谢不知。举子们便纷纷讥笑他:“此等凡夫,能够预荐应考,只不过是偶然之侥幸”。众遂起哄,呼其为“曾偶然”。曾鹤龄遭其侮辱,却视若罔闻,付之一笑。待该科会试、殿试结束,曾鹤龄一举夺魁,高中状元,同船举子却皆名落孙山。于是,曾鹤龄赋诗一首:“捧领乡书谒九天,偶然趁得浙江船。世间固有偶然事,岂意偶然又偶然。”以打油诗的形式,“回敬”了那些目中无人的举子,也算是出了一口气。

曾鹤龄做官后曾经回过故里,明阁老杨荣写过一首《送侍读曾鹤龄归省》: “才高曾占甲科名,官任词垣独有声。载笔久看承雨露,宁亲今喜荷恩荣。”可见,曾鹤龄官声不错,与达官显要亦有交情。

曾鹤龄供职翰林院达20年之久,在文学上颇有成就,是明朝的文学家,史称其“文章之美,中外称之”。 当然,他的文章之美以我今人的眼光来看,似难评价。不过,他的一篇戒酒不成反自辩的文章《曲生辨》,倒是非常有情趣。《曲生辨》全文近千字,仅有一个“酒”字,所怨所辩却处处见酒。原来,这个曾鹤龄是个酒中君子,因为喝酒误事丢丑,就决心戒酒,但在内心之争斗中,终于未能抵挡住“曲生”之诱惑,不但戒酒失败,反而将喝酒之妙处一一历数于《曲生辨》一文之中(其实就是辩解不能戒酒的种种理由)。难怪陆负山评批:“世人皆于醒时做浊事,安得醉时有清身?若欲醉时得清身,须于醒时有清意。如此解山人曲生,山人当亦首肯矣。……”看罢,我不禁莞尔,这篇文章倒是可资于后世酒徒们借鉴。

兜兜转转,始终没有找到曾鹤龄的一丝半点遗迹,而暮色四合,只好往回走。世上的事往往无巧不成书,在中医院大门口对面,就遇见了曾主任的堂叔,西门村的老书记。“怎么没有状元公的痕迹?我七八岁时, 家族每户出一丁去状元公风水(墓地)附近的田庄收租,我父亲去了好些年,收来的田租只要是状元公的后人都有份。清代同治年建千秋书院用地都是状元公的族地,以后一百多年,曾家的子孙进千秋书院读书,都不需要缴学费的。‘曾家巷里状元坊,一门三代六进士,祖孙两辈双鼎甲’,小时候我听得多、唱得多哩!”老书记声音洪亮,说到宗族荣耀,如数家珍。当然,我也是为之一振,千秋书院就在曾家巷?昨日的棉织厂,今日的居民小区?我看过竺可桢日记,1938年浙大西迁,校本部就设在大原书院。原来,千秋书院与大原书院是同一所古书院!当年竺可桢拍摄的相片里,大原书院门庭阔大,马头墙层层叠高,直至与树梢平齐。他拍浙大教师在书院合影,相片中还可看见梁柱门窗精细的雕板。“状元公三代魁甲,留下家财建书院,又置下店铺田地,供书院、宗族子孙教资膏火。我读书的时候,千秋书院里还有状元公的画像和牌匾,院子里有一块黑乎乎的大石头,像块铁,用石头敲打,直冒火星,听老人说是块天上跌落的陨石,可惜,这么好的书院给拆除了。”老书记唏嘘不已,我们心里也是惋惜的很。清末,鹅湖书院山长匡文涛毕业初始就在千秋书院执教; 光绪年间,永新人萧廷彬,曾执掌千秋书院,四方求学者络绎不绝。浙江大学迁驻上田村后,大原书院成了浙大的校本部,竺可桢、马一浮都曾在书院里训导、执教。我问老书记,曾鹤龄墓地现在还有什么了?老书记沉默半响“还能有什么了,破四旧,石牛石马填了沟渠,墓地平了田,探花公(指曾鹤龄之孙曾追,蒙简子,成化探花)的墓在杏岭,民国年被挖,听说像血一样的水流了三天三夜后,墓道现出两块圆鼓鼓的大鹅卵石,后来石头不知去向,现在,我们曾家再也没有出过状元探花,老辈子说那两块鹅卵石是曾家的人仲,石现人衰啰! ”其实,风水的说法,哪里有什么可信的,终归于传说罢了。但是,看得出,老人家有些难过,“鹤龄公的祠堂拆了,地上建起了房子,只留下几段红米石,过年要祭拜祖先,我们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人只好对着红米石,点香烧烛、跪拜磕头;再过几年,红米石会没了,我们也走了,谁还会记得曾家巷里的状元坊?”


告辞出来已经很晚了,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。此时,夜色虽浓,月光正好。回望曾家巷,古巷陌深,万家灯火。时光流逝,斯人已去,状元坊里难寻状元遗踪。往事钩沉,波澜横生,自古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,小巷明朝还听春雨!(刘晓雪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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